第18
唤醒了,告诉她,那个修真者已离开了,她们该去吃饭了,一两银子从街头那妇人手里获得,不仅能让她们住上好的旅店,也能余下不少,够吃几顿好吃的。
旅店算是南城最大的一家,附有临街不小的酒铺连接饭铺。
暮色深沉,梨花这会儿走出来总感到生肉混着半熟的膻气,萦绕在街上,甭管你怎么尝试躲避都能闻得到。
旅馆属于庶民中族群的消遣地,几盏马灯挂房梁上,几张大桌子围坐了几十人猜拳,说诨话,很惬意。
“这回我可要多喝几大碗,我听说皇上亲自派人将那裴英邵押往内廷大牢,他活该!”
“啊?还有这等事儿,裴家可是京都世袭百年的家族,这下就翻车翻大发了!”
头一个说话的那人干脆端着酒碗,蹲在长凳上:“福记酒楼少掌柜这些年也是认识了很多大官的,有位常来吃他家虾仁丸子的贵客,听说就是某位闲王为福少掌柜的遭遇看不惯了,直接就告御状了,听说内廷大牢可不是一般人待得,里面刑具比别处的多。”
“你怕是胡说的吧?裴家侯门显赫,皇上也不敢轻易问罪的,咱们好好喝酒,莫问这等贵族的事儿。”
端着酒碗的人身子从板凳上跳下来:“咳!我都看到城门的告示了,有个秀才给大家读了的,说是目前裴英邵还不在,裴府宗族正要商量着齐力捉拿他肃清家门孽障。”
情缠天地【9】
听他们这样一说,那这裴英邵不就得藏好了,千万别被找到。
梨花这样想着,扯着小怪物阿芍,惶然走出酒铺。
刚出来走台阶上差点被绊倒的梨花,还是阿芍扶住了她:“咱们走,立刻设法去内城的裴府!”
“嗯,设法入城。”梨花也轻声同意了阿芍的话,下定决心要去看看裴英邵。带上阿芍飞跃上树顶,踩踏在桦树松树和槐树的树冠上:“到了内城门,你要用力攀着我的腋下,这样我才能带着你越过树梢攀墙而入。”
“明白!”阿芍那对儿大翅膀也展开来,很有默契地飞上去,到了树顶她还的收起翅膀怕被树枝弄伤了。
春寒露水湿湿,梨花知道这对于阿芍来说行走不易,但要想早些赶着去见裴英邵呀。
裴府正门今夜驻守的校尉带着十二名士兵,站着手持长戟保持精神抖擞,威武地看顾着对街四方的动静。
才刚费了些心力,从内城护城河畔的老树干挂上倒索进来的梨花,正要想着如何用些稀奇好用的法子进入裴府呢,就见正门一侧一个魁伟的身影被推搡着出来,他头顶被戴上了布巾显得颓废。
推他搡着他的人神色不耐烦,虽是身着常服也气宇不俗的中年武士。梨花从他这份不耐烦中察觉出脸上一缕灰败,还有接近于昼夜颠倒的双目浮肿,再看,头部萦绕一股不详的雾气。
这样 庄重不失威严,裴侯爷该是自作主张捉拿儿子送进内廷大牢吧?
他看起来面上也有不甘愿,那眸中懊恼之色已久,虽是行走昂然不失铿锵有力的体魄,步态中已然显示出沉重拖沓。气态中的复杂让梨花不忍多看,有些是她凭着通灵的常识还不确定的方面,有些是人世间亲情关系的复杂,她从小被大叔养大的,她没发完全体会父亲对儿子的复杂情绪和想法。
这会儿戌时三刻了,附近的百姓们还不想回家入睡,逐渐走过来裴府大门对街,还有两旁。他们眼中好奇心占据大半,很期待裴英邵会落什么下场,五马分尸,还是斩立决?京都的陛下对于贵族是不会包庇他们作恶的,一律严惩。
就算裴家先祖是跟随太祖身边开辟天下的要臣,但到了这时候,贵族也是会被清算的,特别是滋扰平民女子的将军,这属于上层阶级的笑话,庶民们自然也是瞧不起他。那些年幼者们,看着他就像像一个恶魔的倒霉样儿,还有那些庸碌之辈也是很满意地欣赏他被推搡被铁链反绑住魁伟身体,走的很笨拙的步态,这时候大概是他们寻觅稀奇的最佳时候。
没什么稀奇事儿,比看贵族男子落了气势好看,看的心里爽快了。
他们乘机呼喊着:“公开处决他!让他死的难看些!不死不足以告慰民心……”
这时候,一个走路不快的十五岁少女说:“裴小侯爷有一日,在我经过南城河桥时,他帮我骂走了几个流氓,因为那些人想要轻薄我,大家不要这样说他呀!”
少女人弱,言语没有说服力,谁也不会当她说的话是重要的来听。
既然裴英邵已经被绑着了,那么他应该去死,死,就是最好的交代。
这少女忽然也改变了想法,跟着人群挥手呼喊:“处决他!他该死!”
“不能啊!你们不能。”梨花站出来走过去裴英邵身边,他父亲按住他的脖子而他听见厉害的声音,很艰难地回头。
这人脸上神色竟然很清朗,他都被制服了还能挺胸无谓。
梨花立即冲着他点头,让他明白她是能帮他的,她和阿芍牵手被围观的愤怒人群挤着,很快又挤到了外面。
她踮起脚尖不顾所有的喊声:“裴将军,你不是坏人,我们一定能让事情查个清楚!”
也没看到裴英邵的脸此刻在哪里,他那破嗓子回应她一个疑问:“张小丹未必觉得我好,你认为,她能还我清白吗?”
梨花对这疑问很无力的,张小丹那姑娘已认定裴英邵是凶手,哪里来的清白送给他?
况且她答应她父母要一心嫁到福家,她是那么憎恶裴英邵。
被人群包围着的裴英邵,还是看不见梨花,却依然对她说着:“也许我对她做的太多了,她怕了我,怕我继续管她的事儿。”
裴英邵的父亲裴侯爷身边带着两名官职颇高的属下,他们扯紧铁链不让他放松身躯,又喝退了人群,就那样带着他行在街中间,梨花被退后的人们险些挤到水沟边沿掉下去。
她爬着被阿芍扶起来,为了面子她又故意把阿芍轻踹向水沟,但在关键时一把拉起来。
“哼!他那样子看着就可怕,眼睛上翘,就是专看姑娘家的,身形魁梧面庞白净都不是好人……”一儒生广袖笼着两手,把身子倾斜出去人群,朝着街中央唾了一口。
“对,臭瘪三!我看他还对着人家姑娘穷追……”店小二听见这话立马从后厨取来两个鸡蛋,砸向裴英邵的脸面,那一团黄色流在他青绸常服上。
“我呸!侯门败类,好好地千金小姐不去追求,非要很不要脸地滋扰民女。”一马车里探出头的半醉华服男嫌恶地骂了一句,他们平日就嫉妒裴英邵,恨他承受圣恩年纪轻轻就成了黄门守将。
这时候一看他被他父亲老侯爷亲自押送,他们的仇恨刷地燃烧到了极点,同时又很放肆地暗笑,夜里出城寻欢再也不会被人警告和斥骂他们了。
他们是多么看不惯他裴英邵的做派呀,他只会躲在家里自斟自饮,对弈时候又如同他征战那样一举就能得胜,平日里却不好酒也不亲近女人的。怎么就对一个外城大街上的民女轻浮起来,看来,他果然吃相和他们不一样,贱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