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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午饭做好了。”

张仲学一看见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教了你好多遍,把腰挺直,同人讲话要直视人家的眼睛。你是读书人,又不是做贼。”他一巴掌拍在少年背上,“挺起胸膛!”

少年连忙直起腰来,这才能看出来,个子并不矮。

“上午的课上了一半,你跑到哪去了?”

“我……我去做午饭了。”

张仲学恨铁不成钢,拿手指戳他的额头:“做午饭?家里下人做的饭不能吃吗?你非要自己做?我教你读书,是望你以后有大出息,不是让你嫁个好人家,以后在锅碗瓢盆里打转!”

被他戳了几下,少年刚挺起来的背又塌了,紧紧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看他这样,张仲学干脆一甩袖子,进了家门。

“唉,鹤翎这小子呀,确实不争气。考童生考了好几年了,张夫子就等着他考上童生,把他送去青松书院读书呢。”

有茶客压低了声音:“毕竟是捡来的孩子,没读书的天分也正常。”

祝盛安的指尖敲着茶桌,有些焦躁,如果张夫子真是风光霁月的一个人,那此案就没有其他嫌疑人了。

而作案人一日不抓,就可能还会有受害人。

他想了想,同王大海道:“先抓人。”

王大海一惊,连忙道:“殿下,不能打草惊蛇啊!”

“那就全抓了。”祝盛安道,“义学的所有夫子、杂役,还有他们的家人、家中的下人,全抓起来。”

“不行!”王大海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读书人最讲究清誉,若像殿下这般行事,即使夫子们能平安出来,但他们以后如何做人?”

祝盛安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腾的站起来:“我管他呢!”

他去衙门叫了官丁,将义学的夫子杂役及其家人、家中下人,一网全抓了,关在县衙大牢里。

宁安县一下子就闹翻了天,义学夫子们的学生虽穷,但人多,全聚集在县衙门口,不吃不喝,求世子殿下放人。

张夫子的学生们更以自己身家性命担保,说夫子绝不是作奸犯科的人。

县衙外闹了一下午,祝盛安虽然纨绔,但也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县太爷一个劲擦汗,在他跟前来回转:“殿下,您给句话啊?”

王大海带人搜完夫子杂役们的家,匆匆走进县衙,脸色十分难看:“殿下,没有任何线索。”

审讯的捕头也出来了,夫子们一一交代了行踪,和家中下人的口径对得上,和之前走访街坊邻居们的口径也对得上,没人有作案的嫌疑和机会。

县衙大门外学生们还在高喊放人,祝盛安紧紧抓着腰间的剑,只能道:“……放人。”

天色尚不晚,夫子们由人扶着,从大牢里走出来,出了县衙,登时门口的学生们一片欢呼。

不少学生涌到张仲学跟前,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将扶着张仲学的张鹤翎挤到了一边。

祝盛安站在县衙门内,远远看着,人群中的张鹤翎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祝盛安同他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张鹤翎似乎笑了笑,又转回了头。

脑中有灵光一闪而过,可是祝盛安没能抓住。

当天夜里,六名坤君失踪。

翌日早晨接到官丁的汇报时,祝盛安心头才咯噔一声,一下子想起了张鹤翎冷冷的、讥讽的笑。

他悚然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飞奔出去,一路纵马跑到张宅,但张鹤翎已不在了,张仲学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买宣纸了。

只差一步!他已抓到了凶手,竟然又把他放走了!

祝盛安悔恨地猛一捶门,返身就走。张仲学似是料到什么,追着他跑出来:“殿下,难道鹤翎他?”

“若你知道他可能去哪里,现在就告诉我。”祝盛安回头看了一眼,“他小小年纪就犯下大案,乃是父不教之过。”

张仲学脸色煞白,慌乱地思索片刻:“这孩子没出过远门,若是出城,只有我每年踏青带他去的浔山,他还算熟悉。”

祝盛安派人急急给余非明送信,自己和王大海带着一众官丁,骑马飞奔出城。守在县衙门前的陆老头看见他们经过,连忙爬起来,拖着跛腿在后头追。

“殿下,我家悠悠到今天都没回来,是被人抓走了吗?”陆老头急急地跑,拐杖拄在地上砰砰作响,“我叫他不要那么晚出去提水,他偏不听!我叫他不要出去的呀!”

他悔恨地抹一把眼泪,胸膛喘得像个破风箱:“殿下,您能救救悠悠吗?只要他能活着回来,要我干什么都行,我愿意跟他换呀!”

马蹄奔驰,很快将他远远甩在了背后,陆老头徒劳地追着,像在追孙儿远去的背影:“我愿意跟他换呀……”

出了城,祝盛安同余非明汇合,一行人从白天跑到黑夜,终于在浔山里找到了坤君们的碎尸。

他们被轮番地欺凌过,内脏被剖出,四肢和头颅被剁了下来,扔在杂草堆里。祝盛安昨日还见过的陆悠悠,就因为他一时的鲁莽,这样无声无息死在了荒野里。

不远处还有之前失踪七人的尸骸,已经烂得露出骨头架子了。

余非明一把提起祝盛安的后领,狠狠将他按在了碎尸堆里。

王大海吓得连忙去拉:“大人!大人!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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